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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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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考研成績公布前一天,徐嬈回到南思鎮。

舅媽和舅舅知道她這段時間沒工作,徐嬈也沒打算瞞他們,與其讓他們瞎猜然後認定自己被公司開除找不到工作,還不如就大喇喇地告訴他們自己考研了,在等成績。

傍晚,徐嬈坐在院子拿著手機裏跟外公一起看大明王朝。張秋在家裏抽煙被劉儀燕嫌棄,給趕了出來。

張秋索性就坐黑狗旁邊的磚塊上,抽著煙問徐嬈:“音音啊,成績要出來了吧?”

“明天出來。”

張秋呼出陣陣青煙,“有把握嗎?”

“中規中矩吧。”

劉儀燕躺在沙發上看直播,一聽見徐嬈的回答,立即起身走過去,靠在門框上,“音音啊,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考過一次嗎,這次考的還是那個學校嗎?”

徐嬈的眼睛一直盯著手機界面,回頭草草看了舅媽一眼,搖頭,“不是。”

“是考的哪所學校啊?”劉儀燕關掉手機,雙手環胸走上前,和張秋坐在一塊,也不看直播了,“我聽我家小蕊說你們東大也不錯啊,要是連你考研沒考上研究生,你應該報考的學校是應該是什麽清華北大吧?”

“就一所普通學校。”

劉儀燕雙手拍腿,假裝替她著急,“哎喲,他們都說你讀的大學不錯,你怎麽還越考越回去了?”

張儀抽著煙,咳嗽了一聲,她全當沒聽見,繼續吧啦吧啦地說:“我還以為你要考也該考清華北大嘛,聽說也不怎麽難考嘛!”

“清華北大要是那麽容易考,那豈不是連舅媽你也能去當個狀元試試?去走個藝術的路,當個名副其實的大畫家。”

對方明顯沒被這句話噎著,繼續哈哈笑,“要是我當年能繼續讀書,我指不定真能考進去,不過畫畫我還真的畫得挺好。”

被奚落了幾句,徐嬈也懶得搭理她,只是垂頭閉著嘴哼笑了兩聲。

還大畫家,大話家還差不多,一天鬼話隨地亂吐,見著個鬼,也能逮著鬼不放給人家的身世現場編造出一本新時代聊齋志異出來。

徐嬈深知舅媽這種人,就算你把中國所有的大學全部給她分析一遍,在她眼裏,這全世界只有五所學校最好。

第一名是表姐所在的師範大學,確實挺好。第二名是表妹所在的本科學校,第三是表弟所在的專科學校,第四第五才是清華北大。

跟這種人,又能認真和她說什麽呢?

張雙全手指點了點屏幕,“音音,把聲音調高一點,我聽不見。”

“就你話多。”張秋指間彈了彈煙灰,斜瞪了邊上的婦人一眼。

婦人正想收嘴,又突然想到了什麽,“我記得之前來我家接你的那個人,叫什麽懋凡的是博士哈?”

徐嬈點點頭。

“哎喲!”劉儀燕的臉上閃過幾分急色,“你要是這次沒考上研究生,那豈不是被他甩了一大截了?”

“你現在還沒工作。”婦人神色擔憂,“又不像我家小蕊那樣,既能考公又能考編去市裏教高中,這樣下去人家怕不要你嘞!”

難得她還知道博士,徐嬈反駁道:“這又不關他的事,我早說了他只是外公的學生,我考研又不是因為他。”

張雙全聽不下去,厲聲呵斥道:“我這幾個孫孫什麽時候用得著需要別人來要了?”

張秋橫起眉毛沖劉儀燕吐煙,“你別說了!”

劉儀燕全當聽不見,得意地扭著屁股回屋看直播。

張懋凡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是不錯,模樣俊,在北京的工作體面,如今外甥女是沒什麽出息,可是自家大女兒怎麽著也是重點大學出來的,工作有穩定,那小子的確有點資格能跟自己的大女兒談戀愛。

*

考研成績十點公布,徐嬈一早來到山上,幸好這幾天沒下雨,山路是幹的,不算難走。

徐嬈坐在墳前埋頭刷小說,九點五十八分站起來對著墓碑拜了拜。

心裏默念願老媽保佑,自己能有個看得下去的分數,分數能進覆試,當然能有個比較霸道的分數為覆試保航最好。

嘴上瀟灑地說著這次考不上就擺爛,但是真到查分的時候,該緊張還是緊張。

十點五分,徐嬈點進查詢成績的網站。

手指遮住手機慢慢移動,政治比上次高了十分,英語八十八分,是個好兆頭,繼續往下滑,看見總分的那一刻,徐嬈終於能暢快地吐盡胸口悶著的氣。

心臟差點激動得跳出來。

總分比上次高了四十來分,Z大上一年的覆試線是三百八十五分,這個成績進覆試錯錯有餘。

只要今年的考生不要太妖孽,這個成績應該能排上一個好名次。

徐嬈面對著墓碑坐下來,自言自語,“你說我這次能不被刷嗎?”

“Z大可比東大好一點哦!”

對這個成績,她很滿意。

對面的人要是還在的話,應該也會比她還高興吧。她或許會站在山坡上,大聲朗讀她的各科成績,一如高考那個暑假,她陪著自己查完分數,哭著念喊語文考了多少,數學考了多少。

再到後來東大的錄取通知書寄過來,她艱難地爬起床,翻來覆去念那所大學的名字。

她說自己沒讀過大學,要女兒好好去大學裏看一看,去諾達的圖書館看書,去談個小戀愛,去游遍學校附近的小吃街,去踏完學校所在城市的各個景點,去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生活個幾年。

不知怎的,胸腔一緊,眼眶留就開始發酸。

徐嬈仰起頭想讓眼淚流不出來,止不住了,她也不在意,垂下頭任它流。

徐父離世那段時間,她只覺得有什麽支撐整個家的東西跨了,但是後來母親把它撐了起來。

張芬蘭一離世,一切全部都塌了。

*

高三上學期寒假剛開進行至一半,徐嬈愈發覺得張芬蘭和張凡青有事瞞她。

張芬蘭隔段時間就會在醫院值長時間的班,連家也不回。她嘴上說著醫院裏忙,人手不夠,要住在醫院,但是徐嬈總覺得不對勁。

母親第一次住在醫院,徐嬈周末去找過她,母親那些同事認得她,那次她去醫院,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但又有點眼熟。

徐嬈認得出來,那是憐憫和同情。

父親離世,她在殯儀館看過太多這種眼神了,只是母親的同事有刻意隱藏得心思在。

臨近考試,徐嬈也知道母親就算有事也不會說,或許考試結束後,她才會說。

那段時間她往往是跟平常一樣去探班,然後在張芬蘭得空的時候跟她開玩笑。

她每次去張芬蘭都穿著護士服,大部分時間張凡青都在,偶爾王娟也在。

徐嬈胡思亂想過幾次,每次亂想到一半都會用力把自己扇清醒。

寒假開始,徐嬈隱隱覺得自己每天都在為一件還沒出現的事做準備。

徐嬈每次偷聽母親和凡青阿姨說話,總覺得她們話裏有話,什麽“多照顧她”,“她年紀小,玩性大,經常軟兮兮地反骨”諸如此類的話她聽過不少次。

明面上像是母親在吐槽她,細想起來,總感覺是在托孤。

後來,她實在忍不住,去問那倆人是不是有事瞞她,張凡青和張芬蘭居然能默契地點頭說是有,不過要過兩天再說。

徐嬈也不多問,她們磨磨唧唧這麽久,既然說好了要告訴她,肯定是做好了準備。

兩天後,當她在醫院裏看見昔日穿護士服的人躺在病床上時,她就知道自己一個多月以來的不安和胡思亂想是真的。

“音音啊,你過來,我要告訴你一件事。”

她站在病房外,張芬蘭靠在病床上,溫柔地招她上前。

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,她就不停地哭,心裏一直想著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感冒發燒呢,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

張芬蘭見她哭得喘不上氣,疑惑地看了張凡青一眼,似乎是在問她是不是提前給徐嬈說了。

張凡青攤開雙手搖頭,張芬蘭有點害怕繼續說下去。

“媽,你就說吧,我就是剛才在樓道裏摔了一跤,摔得有點疼。”

醞釀半天,在得知女兒說摔倒了的這一刻,張芬蘭又開始動搖了。

“哎喲,你眼睛長來幹嘛的,摔到哪了?”

“沒事,就砸了一下屁股。”

張芬蘭還是沒敢說,只是說頭有點痛所以住在病房。

徐嬈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,這些天,她明顯看得出母親的身體變化。人瘦了很多不說,膚色也不似往日一般,她在網上查過,答案很差。

在醫院的餐廳,打完飯找到一個人比較少的角落裏坐下,徐嬈直接問道:“青姨,我媽只是簡單的頭疼嗎?”

張凡青鼻腔發酸,轉而輕松地笑著說:“對啊!”

“青姨,我這些時間察覺得到。”徐嬈快速擦掉快要掉出來的兩滴眼淚,“您就說吧,我媽是不是病得很嚴重?”

張凡青剛開始還罵她胡說八道,想些亂七八糟的。在徐嬈的追問下,她還是忍不住將實情全告知了出來。

被證實的那一刻,壘積了一個月的心理防線就跟一片極薄的沙土,輕而易舉地就被洪流沖垮。

明明之前母親就在家說過肚子不舒服這種話,身上癢這種話,但是當時她只覺得母親是護士,懂的比自己多,所以也沒怎麽放在心上。

那天她在食堂裏哭著罵了自己四十多分鐘,回去的時候又當作什麽都不知道,繼續扮演一個馬大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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